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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相信这个毫无依据并且无法自证的蛇信子,那种物质根本就没有提取出来,还是在假说之中的吧?”上校上前一步,“将军,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我们部队里很多人也是,虽然参军战死本来就是理所应当,但是我们今天在这里不顾性命地冲锋,是因为往东二十公里,被占领区的难民还挤在那里无法疏散,我们的家人也在里面,我们不能放蛇人过去。但我们不能接受为了保护一个阴谋一样无法自证的蛇信子而做出牺牲。”

s将军愤怒地看向他。

可是上校说出了那最后一句话:“将军,我知道,其中的一个蛇信子是你的女儿。”

s感觉像是有火焰冲腾在自己的眼睛里,可是这一层逻辑陷阱正是这样挖设的,大部分人都抱着怀疑跳了进去,他无法在其中辩驳,当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这点时,艾萨克想起他在地下通道里说的话:“之后还会更困难,也许会来自我们自己。”

那团火焰从他的眼睛里熄灭了。他挥了挥手:“我担任这个战区的总指挥,是因为这里同样是我长大的地方,和我的女儿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自然相信您,将军。”

“你们已经把意见上报了吧?其实不用,我会从现在起撤去所有他们身边的人员的。”

说完他再次朝向艾萨克,那个上校离开了,艾萨克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他看着上校的背影,仿佛看见了他们所拥信着的共同理智。

机场相当空旷,偌大的起飞坪上没有多少飞机。秘书见到艾萨克将军后艾萨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帮我拨通米尔什博士的电话,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和他讲。”

可是秘书捧着一叠文件,迟迟没有动。

大风吹着将军有几丝已经灰白了的头发,他问:“怎么了。”

秘书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他翻开了一卷文件递给将军。

他说:“之前您在地下通道和战区,信号基本上完全阻断,我无法联系到您。就在这段时间里,蛇人对湾区的军事基地发起了攻击,米尔什博士赶了回来,先做了民众疏散的工作,将近八十万的难民向东迁移。他说如果是您也先会做这件事情。”

艾萨克将军低头看着文件,脸色越发地沉重。

“可是蛇人的攻势很难阻挡,这也许是一个巧合,也许是必然,在没有得知中国战区战略的情况下,米尔什博士同样选择了使用石墨炸弹,他从沿海地区调动战斧导弹搭载石墨炸弹,同时摧毁了敌军和我军的战略科技...之后的战斗,您是目睹过的了。”

“战区守住了么?”艾萨克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八十万难民基本上全部安全撤离,蛇人的攻势也基本被压下去了。”

艾萨克点了一下头,飞行员正在向他挥手致意,他向飞行员庄重地敬礼,走上了飞机。

在昏暗的万米高空,秘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一张照片递到将军手上。

“这是石墨炸弹刚刚引爆后发生的巷战...我们发现蛇电无法同时作用在多个人身上,很多士兵就用绳索把自己串住,从楼顶跳下去进攻,蛇人只能依次攻击最近的目标,地面部队能够顺势突袭...”

“当时人员很不够...最后米尔什博士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将军安静地看着那张照片,应该是后来的战地记者拍的,博士面朝大地躺在血泊中,他下面是一具蛇人的尸体,血已经染红了他稀疏的头发。

将军忽然觉得喉咙有一些汹涌,他想象着博士笨拙地串着绳子附在墙上地模样,他很想现在就飞回去,告诉博士的儿子:“你的爸爸给你买好了手办,但他没法带给你了,于是,他自己就变成了蜘蛛侠。”

已经是“逃亡”的第三十一天,苏祁坐在长途汽车上,这里大概还在郊外,土块堆出的道路上大巴车颠簸得很厉害,飞沙走石。但他已经对地理变得不再那么敏感,甚至都不想再看地图,只在更宏观的尺度上观察沿途风物,判断他们的位置。他看了一眼旁边座位上的苏紊,她像是一滩舒适的水,安静得躺在座椅上,额前的碎头发在颠簸中有一些盖住了她的眼睛,她好像睡着了。

苏祁回忆一个月前的时候,他们在楼中被林上尉接出,林上尉告诉他们,现在军队里面的风声对他们很不好,他们最好自己出去避一避,身边也不能有军队的人了。

苏祁问楚林在哪里,上尉说楚林还不能行动,但是上尉欠了个身,凑到他们的耳边说:“楚之后会和你们保持联系。”

说完她给两人各自发了一个类似于按键手机一样的东西,可能是军队配置,坚固耐用。但是至今那两个手机还从没有响过。

苏祁的膝盖好了一些,起初的时候他们行动很不便,苏紊总是要搀扶他,大概半个月后苏祁就能自己走路了,虽然慢了点,但也没有什么着急的必要。他们从云南向东走,上尉给了他们一张卡,说卡里有些钱,够用。

后来苏紊在查时发现里面的钱岂止“有些”,她好奇在战争时代就能这样么?可是后来她很快就发现这张卡的主人姓苏。

是s将军的。

此刻苏祁看着窗外出神,道路两边忽然出现了一排树,可能刚好赶上了季节,花开得正盛,白中透粉,大体还是白色,仔细看时会发现那些粉色就像是国画里的水墨,也用了大片留白。树木后面是空旷的平原,苏祁发现两棵树中间就立着一面红旗,大概写着些战时号召的话,车子开快起来时,花瓣和红旗就交相闪过,呈现出奇异的颜色,美不胜收。

“这是海棠花。”不知什么时候苏紊醒了过来,或者她根本没有睡着,她挨着苏祁一起看向车窗外,“我记得哪一年语文课,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问你最喜欢什么花,你说了海棠。”

苏祁点头。

苏紊笑了一声:“以前时间多得要命,也不问这些矫情的问题,现在倒是觉得,有些问题还是早问了好。”

苏祁依然看着窗外:“也没什么原因,其实之前除了书上的图,我也没见过海棠花,我们那一块不种这个树啊。”

“嗯,我知道。”

“就是当时想起一句话嘛,海棠无香。”

“张爱玲说的,恨海棠无香。但人家乐意恨就恨,跟你有啥关系呢?”

苏祁回过身来,神色有些羞赧:“以前咱们学诗歌,老师不是总说以物比人,我就在想,像海棠一样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你想出来没?”苏紊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她干脆甩了鞋盘腿坐在座椅上。

“海棠是素雅,但又有惊艳,我想那会是个女孩子吧,很文静...可是海棠无香啊,她身上肯定有哪里是不完美的,但那不是她的错。”

“是不是留着长头发,长得干净清秀,像青瓷一样的?”苏紊问。

苏祁猛地点头。

苏紊拾起手指在苏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直男的梦中情人都长这样。”

苏祁有些不服气,他问:“那你呢?”

“我?”苏紊仰起头想,头发落在肩上,“我没有什么理想型,我从不想这些问题。如果说花的话...也许是樱花吧,你如果硬要说以物比人,那樱花就是很传统的意思,绚烂的死亡。”

车子猛烈地震动了一下,飞起来的那一瞬间过道上的灯都灭了,苏祁立刻警觉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他看向外面,车子上了一个没修平整的陡坡,再前面就看到了另一个城镇。

“我们会死得很绚烂的。”苏祁想到自己可笑的身份。

“你是在祝福我如愿以偿么?我该不该谢谢您呢?”苏紊压着头向上看着苏祁,在昏暗中像是闪着光。他们笑了几声。

路上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娱乐方式,因为可以通过意识传达信息,他们尝试在人群中去寻找散落的信息。正常人的电流强度都很弱,只能够感应到那里有一个个体的存在,他们具体的意识往往很难表达出来,但是也有时候,一个人的想法太过于集中,那个意识还是会流露出来,被捕捉到。

于是他们就找一些有趣的意识,然后去猜测这样一个人,这有点像窥视的刺激与快感,能让他们暂时忘记一些紧张。

几天前他们打了一个赌,赌一场电影,苏祁觉得那个神神叨叨的男人半个小时脑子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必然是个暴力分子。在蛇人的消息公开之后,这样的极端者并不少见,可是苏紊觉得那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他们不赶时间,就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前面人群堵住,他们走到他身边时才发现,那个重复的意识就是他嘴里反复哼的一具歌词,他大概是被洗脑了。

“苏祁大侦探,哎呀,笑死我啦...”

苏祁黑着脸,只能陪苏紊去看一场电影,苏紊还蹲着不走:“等会,你等我再笑会,我想想你刚才那个认真的样子...”

按照上尉的说法,他们最好走小城镇,虽然蛇人现在的进攻毫无规律可循,并不是一味只占领大城市,但大城市总有很多战略意义。苏祁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要死迟早得死,人家真要杀你那还不容易?况且在那座雨城里的时候,它们早就可以把他杀了,但却来送了一条完全搞不懂的信息。

但苏祁他们还是很遵循,一路上只经过小城镇,可是小城镇也有不舒服的地方。云南走出来几十万人,现在都在往东迁移,晚上的时候往往找不到住的地方,有些小宾馆就只剩下单人间,每到那个时候,苏紊会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把一床方块状的被子紧紧抱在怀里,笑吟吟地看着苏祁无可奈何地在小沙发上坐下,一天天凑活过去。

唯一一次进城是重庆,为了陪苏紊看电影。

似乎很多地方并没有被战争打乱太多节奏,可能是报道上的隐藏,人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可能社会本身就已经变得迟钝,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得把生活过下去。只有一些接近战区的地方受到了很大影响,好在那些可怕的画面还没有泄露出来,不然恐慌可能会先一步摧毁社会平衡。

他们坐火车到了重庆后,开始感叹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华丽的城市了,高楼层次众多,像是彼此镶嵌的不规则魔方,霓虹绚烂,铁轨穿入到楼房之中。

“我以前看过一副重庆的画。”苏祁说。

苏紊抬着头,上面高楼外“巴渝古都”的亮眼白光和另一家夜市浮夸的紫灯同时打在她的脸上,好像那些光芒在她眼睛里闪烁:“我知道,我也看到过。赛博朋克。”

当他们走到影院的时候,发现影院里空无一人,可是街道上是热闹的。苏紊一问才知道,战时不允许新的影视作品上线了,影院都比较谨慎,在这时候也就各自闭门。

她显得有一些失落,苏祁看在眼里,随即就拉她去吃夜市,他说定要辣破苏紊这张毒嘴。可刚下楼苏紊就拉住苏祁,她看见在拐口贴了张纸——

“自主影院请下楼右拐,前行二十米。”

那个晚上,苏紊选了一部她看了足有七八遍的片子,叫《星际穿越》,苏祁之前没看过,可苏紊一直很安静,没剧透过一句,就像头一回看一样认真。直到电影的最后,男主从高维空间中回来,在相对论的魔咒下再一次看见自己已经行将就木的女儿,苏紊和那个已经老去的女儿同时说出了那句:“youaremyghost.”投影仪的光从荧幕反射到她脸上,苏祁悄悄转过头偷看到她明亮的双眼,眼泪从那里掉落下来。

苏祁一直很奇怪,像苏紊这样明艳动人的勇猛奇女子,为什么泪点就这么低?但他没问,也许这句话在产生的过程中就已经被苏紊听到了,苏紊也没有说话,他们看着人员表滚完,屏幕暗了下来,他们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起了老石。”苏紊说。

“他现在在美国。”

“有时候我很羡慕他。”苏紊说,“他有那种神奇的灵性,能够感知到这些。”

“你是说,宇宙,这种?的确很美”

苏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这是残酷的美。”

她的下一句话,苏祁一直记得很清楚:“它会让你痛苦、绝望、无力,可是它对这些都无动于衷。”

现在的长途汽车不像以前那样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了,因为有一些高铁车站被攻占,长途的长就变得比以往都长。现在的长途车有路就开,有时候没路也开,沿途你想下就下去,车上人不会太多。

苏紊忽然说肚子饿,苏祁说,我也饿。

两个人在最近的那个城镇下了车,虽然很多镇子也已经迁出很多人,但是这里还是算出奇的空旷,街上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会不会不太安全。”倒是苏紊这样说,这里风挺大,她把手按在后脑勺,散乱的头发飘在脸上。

“你不是饿了嘛,这班车坐了五六个小时,动也没动。”苏祁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张望,他的腿还不利索,看起来有点滑稽,“吃饭要紧,吃饭要紧。”

苏紊看着他有点一瘸一拐,暗自笑了两声。

一个男人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苏祁一乐,说那边能吃。男人头顶上是自己的招牌,纵横全国的连锁店——三江源兰州拉面。

苏祁走过去,男人目光没有转动,他大概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系着的厨师围裙上有陈旧泛黄的油斑。苏祁问他:“还能吃吗?”

他回过神,点头说了声:“能。”

也没招呼,苏祁自己就进去了,苏紊跟在后头。两人进来后才发现,这店里桌椅不少,可是除了他俩一个人也没有。

苏紊用意识和苏祁说了一句:“不太对,吃完赶紧走。”

苏祁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噢噢,两碗牛肉面,麻烦快一点,赶路。”

“牛肉没了。”男人懒散地走到后面的厨房门口,“只有面。”

“那来两碗面。”

男人也没搭理,自顾自就进了厨房。不多时,两碗像是葱油做法的面端了上来。然后就到旁边站着了。

好几天没有吃到现成做的热食了,苏祁拔起筷子便开始,可惜嘴巴挑剔,先是嫌烫,又嫌淡嫌干,吹了半天,往面里加了一勺子醋。

“你这是什么吃法?”苏紊一筷子面悬着,看呆了。

“我们上回在西北的时候,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吗?”苏祁不停地吹。

“刚到那天?”

“是啊,那晚上在张掖下的飞机,坐车到了兰州,已经十一点了,你和弥结直接上楼躺下了不肯出来,我跟老石出去吃了面。”

苏紊干脆一只手托着头开始听苏祁说,苏祁动作矜持了一些。

“那个是正宗的兰州拉面吧,我看他一大锅煮的,捞上来分量很足,一排葱和香菜,然后盖了满满一层辣椒。而且啊,这些店里都没冷水的,要么高价卖你饮料,要么就只有热茶,这谁顶得住啊?”

苏紊眼睛闪闪地看着苏祁像在说相声。

“你们那晚上没出来,其实晚上的兰州人也挺多的,有些人像是刚下班,来吃碗面。后来我们学乖了,只点干的面,然后就琢磨出这种吃法。”

苏祁吃得有些爽了,他感到很满足,可能是因为和苏紊在一起,和她呆在一块的时候甚至比自己一个人还要自由,因为他们已经太熟悉彼此了。

“说起来确实有点想老石,好久没见了。”苏祁说。

“我也想,还有弥结。那是唯一一次我们几个人一起出去旅行吧?”苏紊才吃了一半。

“是啊。”苏祁擦了擦嘴,“要是老石没有出国,现在我们可能就是四个人吧?”

“也许吧,老石不走,弥结大概也不会走。”

“要真那样的话,咱们现在恐怕就是电灯泡了。”

苏紊笑了:“我不信,老石你还不知道,真跟个石头一样。”

“诶,人会变的嘛,其实那天在茶卡盐湖,我们不是一块走的吗,一回头不见他们两个,在后面走得可慢了。”

“哇你还要意思说,你那天差点把我推到盐洞里。”

苏祁想起来笑得岔气。

“苏祁。”他后背一凉,不再笑了,因为苏紊在用意识对他说话。

“那个男的,他在做什么?我已经发现他这样好久了。”

苏祁侧过身,装作自若的样子,用余光瞟向那个男人,他像个鬼魂一样,一直无声地站在他们后面,一动也不动,目光间或在他们的包和苏紊身上移动。苏祁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看了苏紊一眼。

“快走吧。”苏紊低下头,用意识说。

他们起身,可这时男人忽然冲了过来,他的手一直藏在背后,原来握着一把菜刀。他直接奔向苏祁,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苏祁脚上有伤。

那一刀下去不留一点余地,苏祁忙一欠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刀子还是在他的右手,划破了衣服留下一道不深的口子,血直接渗了出来。

刀落在木头桌子上,陷进去一个大口,苏紊反应迅猛,一把把苏祁推开。

那个男人像是疯了一样,他一只手猛力地想要把刀拔出来,一只手想去抓住苏紊,他的脸几乎扭曲,口中咆哮着:“你们怎么不去死?”

苏紊想去把倒地的苏祁先扶起来,两个人跑出去喊,从有人会来的。可是男人很快把陷进去的刀拔了出来,他在苏紊拉苏祁的时候,已经堵住了出门的路。

苏紊看着他,他的眼神莫名其妙地愤怒,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挥舞着菜刀就向她冲去。

身后的苏祁忽然从蹲的状态突起,弹到男人的身上,环抱住他的小腿,男人只顾着往前冲,一下子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往前栽倒。可是他顺势抓住苏祁,一个借力就把苏祁压在了下面,苏祁只感觉一个重量猛烈地冲击他的腹部,顿时眼前发黑。

可是他的意识中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那把菜刀就像即将抵在他的脖子后面,他本能地企图翻身,可是男人的力量毕竟远远大过他,他回头时瞟见一眼,苏紊的两只手正死死地拽住男人的右手,这样那把刀子才无法落下。

可是苏紊越发无法坚持,她的手在颤抖中不断地被拖拽着下落,苏祁的胸腔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另一种杀意。

那种古老的杀伐决断。

他猛地睁开眼,一口气带着黑血从喉咙里破出,他大喊:“不行!”

可是那个意志依然像铁一样强烈。

他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发紫,不得不用模糊地意识反复撞击苏紊,而苏紊此刻无声地低着头,额前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像是沉浸在某种阴影之中,她已经不在乎手与手之间的力量大小,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有苏祁濒死的样子。

“上尉提醒过我们!千万不能用它杀人,这是万劫不复的!”

万劫不复?

可是你都快要死了。

空气像是化作了万千条难以感知的小虫,逐渐布满了这里的每一处空间,苏祁感觉到皮肤上有像是起静电般的干燥感,而男人的意识早已被愤怒填满,他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已经降临,苏祁想到这一步终究要被迈出了,他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仅仅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一个男人的身体就化作齑粉。

可是如果之前是因为面对蛇人,苏紊能够把刀子毫不犹豫地刺入它的心脏,那这次她到底为什么还能下得去手?

但他现在已经无法阻止苏紊了,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只听见一声沉默地撞击,苏祁翻过身来大口喘气,他缓缓坐起身子,惊讶地看见刚才那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沉肩撞开,原来他早就听见声音潜藏在门后,现在他仍用肩膀顶住男人的胸,然后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竟然一把将男人举了起来,他走了两步,男人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可是什么也抓不住,他一个背摔把男人扔在了地上。

男人没了动弹。

而后来的男人拍了拍手,一些尘土从他的手掌散落下去,苏祁这才看清他直起身子大约有一米八五的身高,长着一张南美洲人的脸,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坑坑洼洼的,鬓角已经有些泛白。

他看了一眼苏祁,伸出了手。

“你是上校派来的?”苏祁被他来了起来,但手上被划开的伤口依然辣辣地疼。

南美男人愣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点了点头:“我是上校。”

那句话用汉语说的,苏祁想了一下,也许是他语法没学好。苏紊正在查看他的伤口,从包里拿出一些绑带和药水简单地处理,苏祁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南美男人这时说:“没事的,过几小时自己就能醒来,不过他可能会睡挺长时间。”

苏祁觉得他似乎知情,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他说:“你们看见这里路上根本就没有人吧?这里之前被入侵过了,但是因为通讯设施被损坏,这里的军方第一时间没有得到消息,人员疏散时间就很紧张。这个人一家三口在这里开拉面店开了十多年了,我常来这里吃。”

苏祁这时明白这个男人在这里已经居住很久了。

“他那时候在外面进货,老婆孩子看店。回来的时候城外封锁了,当兵的都不让他进去,他说我老婆孩子还在里面,我得进去,可是部队说这里已经是沦陷区了,他打了两个当兵的,然后被关了起来,没几天就放出来了,没人有心思管他。”男人目无所视地说着,“他出来以后,封锁早撤了,部队退了防线。你们是外地过来的吧?”

苏紊这时明白他们说的上校不是同一个意思。她说:“我们从西面的军区过来的。”

男人点了点头:“那时候这城里早就没人了,都撤离了,我看见他回来的,怕他出事跟着他,他先找了两天,什么都没有找到,然后就回到店里等,好像几天没怎么吃喝。”

男人环视了一下周围,厨房里有一些散落的食材,几根带土的胡萝卜蔫在垃圾桶边,男人说:“他看见了你们的包,和部队的是一样的。”

苏祁点了点头,不必多说就都明晰了。

男人叹了口气,自己呢喃:“是不是下手有点太重了...”他双手把那个男人架住,一下把他背起,“我带他出城,蛇人虽然已经离开了这里,但也未必安全,你们去哪儿?”

苏紊忽然一惊:“您知道蛇人?”

这时一阵振动声从苏祁身上传来,他一掏摸出了那个手机,这还是头一回响。电话那头是一个算得上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什么位置?”还是毫无起伏的语气。苏祁侧过头回答。

“会有人去接你们,你们分头行动。具体的资料我会传给你们。”

说完楚林挂断了电话。苏祁看向苏紊,用意识传达了这些信息。

“你们还那么小,也是军方的人么?”男人饶有兴趣地大量苏祁。

“不是的。”苏祁立刻笑了一声,“我们逃难时被搭救了,他们给了我们这些包什么的,谢谢您今天救我们,您叫什么名字?”

男人点了点头,他说:“奥雷里亚诺,哥伦比亚陆军上校,不过我已经退役十多年了。”

“奥雷里亚诺上校?”苏紊靠着苏祁站着,顿时哭笑不得,“那好像是书里的人吧?”

“噢,确实。”南美男人又把拉面店老板掂了掂,然后又从身后掏出一本书,“那也算缘分,这本送你们了,我家里本来还有的,只能以后再去拿了。不过反正我都读了不知多少遍,都会背了。”

苏紊一时间想到这本贴身珍藏的宝书真不想接,她狠狠瞪了苏祁一眼,苏祁忙接了下来,那是一本原文版的《百年孤独》,已经被翻得有些残破。

那个称自己是奥雷里亚诺上校的奇男子跨出门去,临走时他说:“那是个真实的世界,现在也是。”

苏祁看着他,忽然觉得异地相逢,时间沉重,这时机器轰鸣声传来,坚固的装甲车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们,苏紊和苏祁对视一眼,分别跳上了两辆车,还未走远的奥雷里亚诺上校回头看了一眼,又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苏祁靠着厚重的铁板,痛感正像时间本身一样流去。

最后传达进来的意识是苏紊的:“到了之后给我个消息。”

“我现在方便进去了?”苏紊压着声音,跟在楚林身后,他们身旁围了一圈的护卫,此地只有白色,四周的墙都反射出金属光泽,与其说是一间高规格精密实验室,倒更像是一座监狱。

楚林已经开了第三扇密门,他微微点了点头说:“等你看到她就明白了。”

“苏祁去了哪里?”

“他去取一个东西。”楚林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显然他现在所有精神的重心都在这里。

苏紊只能跟着他走,在转了几个弯后,楚林停了下来,这里不再像外面那样白亮,比监狱更像监狱,靠墙挂着一些沉重庞大的隔离服,苏紊问这是什么,楚林只示意苏紊穿上。

她戴上笨重的头盔之后反应过来,这些表面材料内部必然缠绕着金属丝线,也许电流正在其中涌动,这是用来进行屏蔽的。她用自己的意识尝试去感知,发现那种电流效应果然被削弱了很多,连周围人的存在都难以感知到。

“你们打算用这种装备作战吗?”苏紊用头盔内麦询问。

“不可能。”楚林很直接地说,“这只是最简单的抗电服,相当原始,穿着这么笨重的衣服是不可能近战的。”

苏紊点头,但不知道在头盔里楚林能不能看见。

后者识别身份后打开了最后一扇密门,护卫端着冲锋枪靠着门不再进去,楚林拍了一下苏紊,用手掌示意她跟上。

门一打开的时候苏紊就意识一惊,即便那层防护服已经屏蔽了大量的电流,但那个冲面而来的刺激还是让她惊讶了,那种感觉她几乎已经熟悉,这么强大的存在电流,那是它们才具有的能力。

她站住,楚林回过身向她摇头,拉着她继续往前。

前方亮了起来,另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等在那里,他身前是一个话筒和一些简单的操作界面,那个人转身过来朝向苏紊他们,可是苏紊很快判断出来,那个电流并不是这个人发出的。

“目前还算稳定,但交流效率太低了。”那个男人说。

“我们没有设备,它们本来是通过设备转化的。”楚林说,然后转身看向苏紊,“这是程义博士,蛇人的细胞分裂与意识电流机制是他发现的。”

“你们...捕获到了活体?”苏紊不解地问。

程义博士让她再往前走,当她站在台子前时,才发现之前以为前方是因为黑暗而显得幽深并非如此,那是一面不透光的玻璃,博士按了一个开关,厚重且坚固的玻璃表面发生了显著变化,其内部渐渐显形。苏紊诧异地看着里面的一切,那里是一把形态奇异的椅子,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电线,它们围绕着一个白得亮眼的女孩,像是细蛇环抱着一个天使。

女孩睁着眼睛,她的眼睛明亮动人,却带着明显的茫然,她感受到来者后,直直地看着苏紊,苏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因为她意识过来,那个电流正是她发出的。

“别怕。”博士把一只手放在苏紊肩膀上,“防护服在,她无法轻易点燃你,而且,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苏紊这才明白那种茫然感是如何而来的,她只能靠意识感知来弥补视觉缺陷,所以那种其实无意义的注视才显得那么诡异。

“上校?”博士看向楚林,楚林于是靠近苏紊,他说:“我和你说一下。”

“你们离开的一个月里我们又沦陷了很多地方,但是蛇人只是占领,并不杀戮,可大量难民的东迁还是远远超出了许多城市的负荷量,这种结果是灾难性的,物资无法供给,最困难的是因为恐慌引起的躁动,现在在边缘线城市,每天都有数十万人的游行,他们一路砸过去,根本无法治安。

“我们定了一些反击战略,但是毕竟还没有找到核心手段,贸然进攻无疑送死。但是在几天前,一支小队在接受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意外,他们接收到了错误的信息,从后方绕行偷袭了一处科技园区。那个地方是最早沦陷的一批科技园区中的一个,他们摸进去时并没有遭遇到任何蛇人,可是,找到了她。

“那时她被安置在一个生物实验室里,浑身泡在一些类似营养液的物质之中,意识到有人来时她苏醒了过来,队长看见她完全是人类的样子,以为她是被蛇人抓住做实验的,就决定把她救走。队长砸碎了装她和营养液的容器,可是刚刚当她出来,队长就感觉一股电流传来,他以为是蛇人回来了,抓起女孩就想往外跑,可是他身边的一个队员已经被蛇电炸成了粉,他回来后说他当时呆住了,站在原地,只有一个声音,像回声一样在意识里来回传递,那个声音说——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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