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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翊师兄?!”

眼前景象与她所料截然相反。

碧草石樽,白玉棋盘,青衫淡裙相对而坐,井然和谐。

钟白慌张闯入时,那一袭青衫正优雅衔起一枚白子沉吟思忖,见来人,侧眼投来笑意,下一瞬,原本破败残局之势的白子骤然打破围剿,破局制胜。

“苏小姐,我赢了。”他含笑起身,作揖拱手。

“裴公子棋艺精湛,云息甘拜下风。”

“歡?”钟白呆眼。

那人温俊却别含深意的目光扫过钟白,“棋局已分胜负,望苏小姐莫要忘记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是。”苏云息娴静地凝望着那盘黑子,似是下定了极大决心,她抬眼望向钟白,缓缓开口,“我会随钟姑娘走。”

“什么??”钟白愣住。

偏赶巧,小孩高扬的嗓音脆生生传入院子,“娘亲,你那捆人的粗麻绳刚刚落在围墙外头了,明明给你拾回来了!”

回眼,小孩踏步门槛上,高举一条两指宽的粗麻绳,面上笑意陡然僵住。

许是在人间待久了,它通识人心的仙术都不靠谱了许多,竟到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匪夷所思。

不。

仙鸽摇头。

定是在钟白这傻女人身边待久了,潜移默化的被她传染了!

于是乎。在三对灼灼视线中,小孩僵硬地牵着嘴角,将麻绳往身后一丢,两眼一翻,小嘴含糊念念有词,“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被骗了吧,哈哈,我走了,笨蛋们,哈哈……”

……

钟白硬着头皮随裴翊走出小巷,几度张嘴却又咽下,“裴、裴翊师兄,那个小孩它就,脑子有些不好哈,你别当真哈……”

那人噙着一副看透的笑意欣然点头,“是,师妹怎会用麻绳捆人这么粗鲁的法子呢。”

“呵呵……是啊。”钟白讪笑,连连点头。“师兄又是如何得知苏云息之事?”

“师妹提过一嘴,想着江南一带隶属我父王辖内,我便更为熟络些,兴许能帮到大师兄,便差人打听了下来,师妹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不会。”钟白连忙摇手,“那方才苏谐?”

裴翊笑,“一千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钟白由衷感谢,“此事还要多亏师兄照拂,若不是师兄出手,我还不知道该如何说动苏小姐呢。那一千两银子,回头我会让大师兄给你的。”

走出巷子,老远就瞧见了街角树下踢石子的小孩。

“能为大师兄排忧解难,乐意之至。”裴翊敛眼笑笑,状似无意地问起“大师兄昨日没受什么伤吧?张元炀是他们陆家死对头,若是叫他知道了这层关系,定不会轻易放过大师兄。”

“无碍,只是被灌了些酒

明明!”

小孩拧着眉冲了过来,扭着身子强行挤进了并行二人之间。

钟白知道它与裴翊不对付,生怕它再做出与前日一样过激的动作,警惕地将人往一旁拉了拉,“你又做什么?”

小孩侧眼瞥了旁人,冷哼,“明明喜欢站中间!”

日头接近了正午,便全然没有了江南水乡一贯的温婉,只剩着毒辣二字。

水城由一道冗长平缓的大河围成,水城居民生活运作皆依靠着这条河流。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去,往来百姓减少,转而的是身着统一制色蓝布短袍的男人,他们来往河岸码头与水畔货船之间,而定眼望去,河岸插的旗子上赫然写着“张”字。

忽的人群中有人停步,对着桥头方向大斥,“什么人!”

高挑男人执剑定身,立于桥墩之上,目光扫过众人手中木箱,淡淡开口,“打开。”

“找死!”

接近的几个男人抽出腰际短刃刺去,那人略加一闪,反手几个动作点下,人便一头头栽进了河水。

转眼,下头冲出了几个彪形大汉,面上肥肉横生,袒胸露乳,凶悍地握着斧头,“你小子想找茬?”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出招,斧头带着毫不留情的劲风砍下,大有夺人性命的狠戾。

那人从鼻腔里微溢出一声不屑,剑身都未出鞘,凛冽剑气划破近身之人皮肤,掌心一捏,浑厚内力震出,几个人影便被重重拍落桥墩,死相惨烈。

码头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随即放了手中箱子纷纷惊惧退后。

男人跃身而下走近那涂着墨石黑漆的硕大箱子,俯身,指节轻叩开口边沿,将要掀开,忽的身后又起一阵呼斥,“你找死——”

人声未近,便见银剑霎时出鞘直射去,将那持刀壮汉反身钉在了桥头树墩上。

男人缓缓转身,淡漠骇人的目光缓缓落在另一手持短刀的人身上,只一眼,便叫那人吓破了胆,俯身跪地扣头。

“我错了,我错了大侠,大侠饶我一命。”

“划我一道。”

“什、什么?”

男人看着他,认真重复道,“划我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赵既怀又要开始表演了

第49章 翻车2.0

-河边垂柳茵茵,波光粼粼,望着那河水,忽地就想起了那日与小白一起泛舟湖上之景,一时不察,便着了歹人之手。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他铁定要找人给自己划一刀回来哭惨,也就你这傻姑娘会信!

-那日与小白泛舟湖上的光景,时刻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时常在想,若是能与小白永远住在那舟上,也甚是美好。

--一起住舟上喂鱼呢吧。

-小白千万不要因此自责,为小白受伤,我甘之如饴。

-哟哟哟,还苦情戏演上了吧,啧,给他脸了。

-无碍的,左不过是断了条腿,以后再不能提刀御剑,甚至起居难以自足而已。

-啧,瞧他给能的,咋不说把第三条腿折了呢?!

……

将将从鼻孔里淌出的鼻涕泡秃噜了回去,钟白幽怨地盯着悠哉悠哉嗑瓜子的老人,“师傅,大师兄好歹是你徒弟吧?”

tui。

柳霁再衔起一粒瓜子,一面懒懒掀起眼皮子。

“哦,他是我徒弟啊。”

这副好像在说“哦,是南市菜场那个西葫芦啊”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钟白揉了揉眉心,再次认真道,“师傅,大师兄是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那头视线终于舍得从戏台子上仙子腰臀处离开,身子缓缓往太师椅后一靠,叹了口气。

“哎,小白,你要理解为师,为师对你和既怀都是寄予厚望的,既怀如今得了成仙的机缘,那是寻常修道之人几辈子遇不上的运气啊,如今他却着眼于儿女情长,好生生地浪费了机缘不是?”

“师傅既然为大师兄好,何不自行去寻大师兄说,为何要这样躲躲藏藏,明明寻来了江南,却还要躲在这——”钟白哽了下,“——寻乐子。”

“呸呸呸,唱戏评曲能叫寻乐子吗!这叫陶冶情操!为师不让你告诉既怀自然有为师的道理,反正你就记着为师嘱咐你的法子,照做就行了,知道不。”

“哦……”

说时下头正唱到贵妃醉酒尾声。

凄怆幽美的旦角儿念出最后一句“万岁,只落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雅座老爷们纷纷起身拍掌叫好。

柳霁也兴然起身,兴致高涨,“好!唱得太好了!”

末了,似惊讶发现钟白还在这儿。

一瞪眼,“还有事儿?没事就走吧走吧,师傅忙着呢。”

“……”

日头下了山,将近饭点,客栈投宿来客纷纷下了楼寻觅吃食,一时间一二层之间便由寂静与热闹划开了分界线。

那头僻静厢房内未点灯盏,窗子虚掩,里头便幽暗凄邃,唯有两双明亮的瞳子灼灼相对。

一双赤褐透红,一双漆黑如墨,他们静静对视着,一言不发。

末了许久,仙鸽皱眉,“你再在心里骂我死肥鸽,我就告诉钟白你骗她。”

“咳……”赵既怀清了清嗓子收回目光,丝毫不心虚地直起身子走去茶案,步伐矫健如风。

理直气壮,“我骂了?”

-死肥鸽。

小孩炸毛,“你再骂!”

点亮一盏灯台,屋子里登时亮堂,照清了里头仅有的二人。

两人正坐茶台两侧,正色相对。

男人一身残破锦袍,暗色衣料反着灯光幽邃难辨,只一道道残破划痕昭示着才经历了一场“并不顺利”的打斗。

对面小泥人儿

“住嘴,是仙鸽。”小孩瞪他。

成。

对面泥鸽子似是被人丢进了哪处泥塘里,一身污垢泥土,白皙的小脸更是糊得辨不清五官,只能见着两颗亮堂堂的红眼瞳和其下一条小缝。

小缝一张一合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赶走情敌,为了帮你把裴翊推下水,才不小心掉进河滩的!你不许笑我,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男人抱臂不语,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那泥人儿却从其间品得了三分讥笑四分薄凉五分不屑,泥巴下的小脸微微涨红,“怎的!若不是我,你以为你现在能有这些进展?!”

男人轻哼一声,面色并不愉快,“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不妨分析分析今日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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